我在迪拜當“迪漂”

最后更新:2015-07-06 21:47:35來源:中國新聞周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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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全世界最豪華的酒店:迪拜帆船酒店。圖/GETTY

 

  我在迪拜當“迪漂”

  (原標題)

 

  《中國新聞周刊》 實習記者/高敏

  (本文首發刊載于《中國新聞周刊》新媒體平臺,轉載請注明)

 

  最新一期《花兒與少年》中,迪拜游展現的當地奢華場景羨煞觀眾,其中“如果有一天,我老無所依,請把我丟在迪拜撿垃圾”的字幕更是令人對迪拜心生向往。這期節目的播出將“迪拜”又一次送上了微博熱搜榜。

  迪拜在世人眼中是奢華的代名詞,關于它的“傳說”不時在坊間流傳。

  “在迪拜亂扔豪車的現象屢見不鮮,法拉利、奔馳、奧迪都被當垃圾扔掉”的傳言讓“去迪拜撿垃圾”成了被很多人向往的職業。一條“在迪拜打工3年,回來買了4套房子”的微博引發大量關注,結合國內買房難的現實,去迪拜“淘金”成了許多人的“夢想”。

  作為中東地區的經濟和金融中心,迪拜的確是中東最富裕的城市。迪拜擁有世界上第一家七星級酒店、世界最高的摩天大樓、全球最大的購物中心、世界最大的室內滑雪場等,可以算是名副其實的“土豪之都”。

  事實上,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國人奔赴迪拜工作。阿聯酋福建商會會長陳志祥曾介紹,迪拜是華人在中東地區最大的聚居城市,目前共有近30萬華人長期在當地工作生活。然而,當地華人“迪漂”的日子真如人們所想的那般夢幻奢華嗎?

  近日,一則中國21歲小伙在迪拜遭劫殺的新聞引發國人關注。小伙隨身攜帶的102萬迪拉姆(約合人民幣172萬余元)被兇犯搶走。當“迪拜”、“巨款”這些關鍵詞出現在公眾面前時,人們便習慣性地將遇害者身份猜測為“土豪”或者“富二代”。

  事實卻恰恰相反,遇害小伙只是迪拜某海外貨運公司員工,收取各大客戶的貨運錢款是他每天的工作,而他在當地月薪僅為3500元人民幣。

 

  “除了工作就是工作”

  “在迪拜的生活跟想象中差別很大,來到這邊之后,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,沒有一點感情色彩。”湖北女孩小麥對《中國新聞周刊》說,她從去年九月份開始在迪拜打工。

  曾就讀于廣東一所專科學校英語教育專業的小麥,去年剛畢業便前往迪拜工作。大學期間在廣交會做兼職時的一次偶然機會,她認識了現在公司老板的朋友,經介紹開始在當地從事辦公家具銷售工作。

  華人去迪拜工作,多是為中國老板打工,通常會包吃包住,但待遇一般來講并不比國內高多少。“3年買4套房”或許只是傳說,她比被劫殺小伙工資略高一些,小麥月薪5000元人民幣。“假如去外企工作的話,會有很多福利,外企工資也會高一倍。”小麥告訴《中國新聞周刊》,但自己同當地開店的浙江老板簽了三年合約。

  在迪拜當地房租比較貴,一間單間也要三千迪拉姆(約合人民幣5000元),所以小麥只得居住老板提供的房間,和幾位同事擠在一間。

  同當地華人打工者一樣,對小麥來說,迪拜工作跟國內比,最大的不同在于工作時間:上午十點到晚上十點,她每個月只有一天休假,另外周五上午放假,因為阿拉伯國家穆斯林要做禮拜。另一位在當地從事銷售工作的中國女孩蘇怡告訴《中國新聞周刊》,這樣的工作時間主要為了迎合當地人的時間,迪拜天氣太熱,大多數人早上不愿出來。

  “工作賺錢”似乎成了小麥在迪拜生活中永遠的主題。每天晚上十點下班后,她接著趕去兼職,為當地華人的孩子輔導英語,繼續工作一個小時到一個半小時。

  除此之外,同許多在國外的人一樣,小麥也做起了海外代購。但不久之后便被老板“叫停”,“老板覺得我們是用他的錢和時間為自己做事,心理不平衡。”她告訴《中國新聞周刊》,現在她的代購生意交由國內的姐姐聯系,自己只負責按顧客需要采購。

  每天被工作“包圍”的小麥偶爾會抱怨“感覺像地獄”,老板經常拖延工資也讓她更加急切地去賺錢,“為了給家里多寄一點錢,我每個月平均寄回去5000元。”來自農村單親家庭的小麥將在迪拜工作當作一次難得的機會,所以比一般人更努力工作,“累”成了她口中的高頻詞。

 

  難適應的生活

  盡管生活幾乎被工作填滿,但小麥也在努力協調自己的工作與生活。工作加兼職之后,如果還有精力,喜歡運動的她會出去跑步或者打籃球,盡量保證每天半小時的運動量。累的時候,會相約好友,去吃小肥羊或者酸辣粉等她喜愛的中國食物。

  像許多英語專業的女生一樣,小麥也酷愛英文歌和美劇,《越獄》和《尼基塔》是她最愛的美劇,大學時有時會看到凌晨四點。在迪拜工作之后,因為太忙,只能偶爾追劇。

  迪拜的官方語言是阿拉伯語,小麥剛到當地時也曾想過學習新語言。她報了當地一個免費學習阿拉伯語的學校,每個星期五上午有班車接送上課,但上了兩節課后,由于工作太忙,她不得不放棄。

  來自西安的何楓是中興通訊外派迪拜的員工,做技術銷售工作。他的工作時間同國內公司一樣“朝九晚五”,工資也相對較高,年薪14萬迪拉姆,所以休閑生活比小麥要豐富一些。他下班通常去健身房鍛煉,周末的活動是逛商場或者去海灘玩,晚上在當地酒吧“放松”,因而結識了不少來自各國的朋友。

  凌晨一點多睡覺,早上八點五十起床,是小麥每天的作息時間,“來到這里之后,能睡上一個飽覺,就是很幸福的一件事。”

  對當地華人來說,迪拜的氣候也許是最難適應的。迪拜屬熱帶沙漠性氣候,只有夏季和春秋,夏季酷熱干燥,氣溫高達45℃以上,全年最低氣溫一般也在11-13℃左右。四五月份常有沙塵暴,一年很少下雨。

  “偶爾到室外,就會覺得全身發燙。”小麥這樣描述剛去迪拜對氣溫的感知,剛開始她很難適應當地氣候,鼻子、嘴唇,甚至全身都很干燥。對氣候的不適時常令她感冒,但苛刻的老板并不允許生病的員工休假。

  飲食時間的不適應也讓小麥吃了不少苦頭。早上九點半吃早餐,下午兩點午飯,晚上十點下班回家之后才能吃晚飯,她時常腹痛,所以現在選擇不吃晚飯,因為“太晚了吃太多會不舒服。”

  “這里飲食結構跟國內是兩個世界。”何楓告訴《中國新聞周刊》,跟國內相反,迪拜是肉類便宜而蔬菜貴,曾有報道稱當地華人在超市選購了一根胡蘿卜,一掃價格才發現是60多迪拉姆。

  當地公交很少,但價格卻很貴,何楓做了一個對比,公共交通按站計費,20站地鐵花費7.5迪拉姆,如果乘公交則要花15迪拉姆,但只有兩條地鐵線路,他出行都是地鐵加打車。

  獨自身處異國他鄉,加上工作壓力大,“迪漂”們同國內家人朋友的聯系也很少。盡管收入不錯,但何楓認為自己“失去的比得到的多”,身處國外,失去的感情和人脈令他“并不快樂”。

  小麥去年至今還沒有回過家,因為公司允許一年半回家一次。她每天太忙,只能通過微信和QQ和家人聯系,偶爾打電話。今年只有21歲的她已經學會獨自承受,對家人只報喜不報憂,“打電話都會說我很好,不能讓家人心疼我,只希望他們為我自豪。”

 

  “迪漂”眼中的迪拜人

  阿聯酋屬阿拉伯國家,依據宗教傳統,伊斯蘭教的第九個月為“齋月”,“齋月”期間所有餐館都不允許營業,而且穆斯林晚上開齋后才能進餐。齋月期間,不論是否穆斯林,當地任何人都不允許在公共場合進餐、喝水、抽煙,否則會有被拘禁的可能。

  近期正趕上當地“齋月”,何楓告訴《中國新聞周刊》,他們改為每天下午三點下班,一下班就回各自住處,因為在太陽落山以前不能在公共場所吃東西喝水,甚至嚼口香糖都不可以,否則會被警察抓走或者開罰單。

  她對《中國新聞周刊》說,中國人在當地也不能穿著太暴露,男女之間也要保持一定距離。在銀行排隊必須男女分開,公交車前幾排為女士專座,男士在后門下車,女士和小孩從前門下。

  盡管身在“土豪之都”,迪拜人都很友好。如果在路上開車,遇到問題只要將車停在路邊,人下車之后,過往的車輛就會停下來幫助你,蘇怡親身經歷了這樣的事情后,對迪拜人的友好總是津津樂道。

  迪拜當地的福利待遇是最令人羨慕的。阿聯酋規定,國民第一次結婚的夫婦都會免費獲得一棟別墅。凡是夫婦生育一個孩子,國家就免費分給孩子一棟房子,此外,孩子從出生之日起,父母還能按人頭每月從政府部門領取兒童撫育金,足以支付一個兒童的日常生活所需。

  但阿聯酋并沒有移民政策,外籍人員只能拿工作簽證或居留簽證,本國人“土豪”級別的社會福利并不能享受。

  何楓并不喜歡迪拜,他告訴《中國新聞周刊》,在那里他沒有歸屬感,失去的比得到的多,“土豪之都”對于在當地工作的華人來說并不美好,或許只適合有錢人去旅游。

  而小麥則把在國外生活當作難得的鍛煉機會,她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讓家人過得更好一點,希望家人為自己感到自豪,“雖然很累,但很值得,因為我還年輕。”

  在他們看來,在奢華的“外衣”下,從異國他鄉來到這里的“迪漂”的工作與生活,和“北漂”或許并沒什么不同。

  (應受訪者要求,文中蘇怡、何楓為化名)